《22/24》的试阅,本篇完。
下一篇终于能毫无罪恶感的打TAG了(大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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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社团,跟前辈打过招呼、快速淋浴、换好衣服之后,还要进行车体的清洁和整备。平时都会各自骑回住处再处理,今天则为了之后的读书会而聚集在部室的角落里,借用了社团的公用器材。
“虽然可能觉得时间并不长,不过千万不能小看饱含着盐分的海风,那玩意儿会造成超乎你们想象的可怕~结果哦。”
这么提出类似恐吓的忠告的那一位,现在正完全倚靠在墙边,一边擦拭着车体一边不时点着头,已经陷入了与睡神的格斗之中。
“待宫,喂,待宫!”
荒北喊了几次,都只得到迷迷糊糊的回应,也就不再理会他了。
“看来今天真是累的够呛。”金城笑道。
“啧,没本事就不要乱逞强。”荒北大概还有些不满那场硬是被待宫胡扯成平手的比赛,忿忿不平地说:“不过是增加了一小时而已,没出息。”
“果然是讨厌骑行台?”
“啊……啊。”出乎意料的是,青年坦率地承认了:“觉得没意思。”
不是不擅长而是纯粹不喜欢——或许日常的训练对他来说都更接近修行而非单纯的练习,只为了最终能够登上赛场……
想到这一点的金城,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穿着袈裟的高僧福富与顽劣成性的徒弟荒北,这样诡异又煞有其事的画面。
这么说,剩下的就是大胃王与好色河童了……
如果这个想法被知道的话,一定会酿成影响极度恶劣的暴力事件吧。金城连忙偏过头去,假装专注于清洁工作,一时间部室里除了轻微的机械声响,也只能听见完全沉睡的待宫那绵长均匀的呼吸了。
荒北以外表难以想象的细致方式精心维护的爱车,是稍微有点年头的Bianchi,主体介乎于蓝绿之间的清新颜色作为厂牌的代表,似乎在为数不多的女性爱好者之间很受欢迎,据说是有着特殊的称谓的色标,因此还私下有了外号——不过在确认过车主之后,又分为了“坚持沿用原称”和不知怎么改成了“那辆Bianchi”两种。
相对而言,金城的车无论是受众广泛的厂牌还是颜色,都属于低调朴素的那一类,如果混在校园里那一堆通勤用里面,其他人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。而待宫的车则给人一种“物似主人型”的感觉,大胆而又纤细,这样的组合常常引起会心一笑,他自己大概也颇为得意这一点。
实际上,当社团的车架被放满的时候,除了壮观以外,也确实能够看出不同的车与不同的车手性格。零件的组合,维护的状况,磨损的倾向,偶尔还会有别出心裁全部重新涂装的人。似乎也有追求着最新型的快感,更新换代过于频繁,比起骑车更注重的是炫耀所有权,这样的奇怪的家伙存在。
对于荒北那虽然保养得当但依然能看出时间痕迹的车体,某位这样的前辈曾经提出过半开玩笑的疑虑——让金城忍不住绷紧了神经。出乎意料的是,荒北只是眯起了眼睛,如同今天的镜像一般,提出了请求。
“要不要试试看啊,前·辈。”
不过结果可是惨烈的多。尽管没到退部的程度,那位前辈却在之后两个月,一次都没有出现在自行车部,暑假之后虽然听说是偶然会来报道,却也明确避开了荒北他们时常练习的时间,当然连公路车都又更换了一辆。
“多少有点可惜……”当时因为课程没能在场的待宫之后听说了这小小的风波,姿势夸张地感叹道:“不过我可不会说‘浪费’。”
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方式,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自行车,到底是“工具”、“伙伴”、“友人”、“家族”乃至“伴侣”,都仅仅是个人的选择。作为工具的“重视”与作为伴侣的“爱护”之间到底有何种差别,自行车本身恐怕也是一无知觉。
沿用着高中时代的公路车,对于“人车一体”十分自慢的待宫,也会有这样透彻的思考,金城稍稍有些吃惊——同时也为自己对他人的评价过于浅薄而感到羞愧。这种没有深入他人内心,仅仅只以外表和个性来揣测的习惯,还以为在高中时就改正了呢……
“据说有这样一个哲学问题,当你不断地换掉车上损坏的零件,这辆车还是原来的那辆吗?”
“啧,明明是只蠢狗。”
“那么来现场采访一下,荒北选手怎么想呢?”待宫把手中的笔记本卷成话筒,递到了荒北的面前。
“当然是一样的啊!”
“轮胎也换了,车架也换了呢?”
“……谁会做那种麻烦事啊!”一把夺过笔记本,荒北不耐烦地敲了敲对方的头。
“各位请看,恼羞成怒的荒北选手,行使了不当的暴力行为……”
“待宫荣吉——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暴力!”
“哇呀!野兽咬人啦!”待宫在更衣室里兜了一圈,缩到了金城的身后。
“说起来,金城选手觉得呢?”
……这不是在换衣服的过程中,下半身只穿内裤的状况下该回答的问题吧。金城不由得苦笑起来:“如果……真的存在的话,公路车的灵魂,应该是在选手的心脏旁边吧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”
果然说这样的话有点……这么想着,金城默默地套上骑行裤,戴上风镜以遮掩表情——
“呜哇,太罗曼蒂克了!”待宫比出了捧心的姿势:“简直要爱上你了。”
荒北则用力地拍打着金城的肩膀,其力道之大让金城怀疑他是不是顺手揍了身后的待宫。
“金城你啊,确实挺不赖的。”黑发的青年露出了犬齿,这么说道。
“金城是个好家伙。”这似乎是荒北和待宫最初达成的共识,并且直到现在,这份信赖的出发点都没有变。
听上去有些轻飘飘的评价,对于金城自身来说却很重要。
“靖友就多得照顾了。”
之前碰见了那位沉默寡言的原箱学队长,收到了这样的问候。当时似乎想回一两句“荒北君才是照顾人的那一位”之类开玩笑的话题,不过最终也只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。
荒北爱操心这件事,大概与他稍有来往的人都很明白,更何况是同队三年的队友。福富寿一的这句话当然不会是客套的招呼,金城也必然要以最大的诚意来应对。
“待——宫——”第三次把靠到自己肩膀上的待宫推开,荒北活动了一下脖子,继续专注于手头的整备工作。
“暑假的时候,去了一趟IH。”
“嗯。”荒北毫无停顿地应答,让金城决定继续这个话题。
难得去了现场,自己和队友却仅仅只是在一旁观战,甚至没有靠近过总北的队伍。虽然义正言辞地说教了后辈,金城心中也稍稍有些怀疑。
如果能再自由一些……不那么坚持自己的原则的话,或许能够为他们做得更多一些。
“嘛,不是很有你的风格吗。”荒北说道:“正因为是这样,才会被他们所依赖吧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
“无论何时何地,无论怎样的应援,都会传达过去——这也算是种自我满足吧。”撇了撇嘴,荒北注视着眼前鲜艳的车身:“实际上的情况,到底是怎样呢?”
在比赛时,能感受到的可能仅仅是一瞬间的气氛。为了回报那一瞬间,为了再度感受那一瞬间,选手们怀抱着不同的心意,拼命踩着踏板。
“所以只要相信就够了。”
“比赛的理由吗……”金城抚了抚眼镜框:“说起来,遇到了福富君。”
“福酱?!”
“他说,靖友承蒙照顾了。”
“哎——”荒北瞪大了眼睛,然后露出了金城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,让人担心他似乎要哭出来的时候,伸手狠狠抽了一下待宫的大腿:“起来了!吃晚饭了!”
“啊?啊!”待宫完全呈现出被吓醒的状态:“敌袭吗?”
“你的敌人是自己的脑子吧,蠢狗。”荒北硬生生地眨了眨眼,低头紧紧盯着地面。
“嗯?嗯?”待宫左顾右盼了一番:“都在等我吗?”
“也算是吧。”金城再度扶了扶眼镜,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荒北:哎呀哎呀,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。
“啊,抱歉抱歉。”待宫有些手忙脚乱地清洁起来:“咖喱不会卖完了吧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最近很受欢迎啊,食堂的咖喱。”
“是啊,说起来,像林氏盖饭啦,咖喱这种,才是所谓学食,其他都是邪道。”努力地擦拭着车身的青年这么说道。
……那只是因为价格便宜份量足吧,简而言之,不论过去还是现在,学生都是相当困窘的群体。特别是像他们这样县外的学生,因为这里没有学生寮而在附近租住,生活费大概总是在岌岌可危的边缘。
金城和荒北、待宫都住在电车沿线两三站的地方,都是学生的聚集地所以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这一点也算是意料之中。骑车往来不但方便,也避免了地方上终电的尴尬,与其挤在图书馆里,不如选择其中一个人的住所开学习会比较好。
“荒……”金城打算提议的时候,发现荒北正把头埋在立起的膝盖之间,似乎已经沉默了一段时间。
“喔!该不会是睡着了吧。”待宫觉得反击的时间已到。
“……或许吧。”
“哈!只有某个呆子才能在这种地板上睡着。”荒北迅速站起身,灌下一口刚刚喝到一半的可乐:“快点干完,我可不想在没吃晚饭的状况下陪着笨蛋通宵。”
反应过来的待宫立刻敬了个礼:“好的阁下,是的阁下!”
从部室出来,校园已经彻底为夜幕所笼罩。还算明亮的路灯照射下,隐约可以听见略显吵杂的人声。十代后半、刚刚迈入二十代的年轻人组成的群体,似乎无论何时都无法彻底地沉静下来。
“日照时间明显缩短了,需要增加早上的练习。”金城看着手机里的课表。
三人暂且把车留在部室里,步行前去食堂。秋天的凉意贯穿了市区,让仅仅穿着一件长袖T恤的荒北抽了抽鼻子。
“荒北意外地还挺怕冷啊。”仍然穿着短袖短裤的待宫笑道。
“感冒了你就自生自灭吧。”
“让你看看九州男儿的气势!”话音未落,待宫就小跑了起来,在间隔的路灯之下那头暗红色的短发也忽明忽暗。
“福酱怎么样?”荒北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嘀咕道,声音低沉到金城差点以为他只是在自言自语。
“嗯。”明白他的意思之后,金城点了点头:“状态很好。”
“是嘛,新开……也调整的不错。”停下脚步,荒北快速做了几个深蹲:“还有一周。”
“还有一周。”金城也随之停在他前面几步。
一周后的周六,就是县内预选的日子。
“好期待啊,金城。”
灯光映照出荒北眯起的眼角和嘴边上扬的弧线,下一瞬间,他就从金城的身边掠过,追上了不远处的待宫,两个人互不相让地跑了起来。
有时争抢先头,有时肩并着肩,渐渐融入了夜色之中。
随后金城的手机震动起来。
“茄子咖喱卖完了( ノД`)…”
“待宫这家伙,搞不好靠自己的四条腿还比较快咧。地点就定在蠢狗那吧,如果他的房间还能坐人的话。”
“看来,最后一名是注定要破财了。”
起风了。
经过超市的时候,再顺便去买点饮料和宵夜——金城把手机丢回包里,加快了步伐。